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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疆:什巴尔库勒考古记(一)
小豆仔 小豆仔 2018-07-15 10:09 2880人已阅 0人赞过
伊犁 阿勒泰 国内 新疆

初秋,我背着一瓶红酒、几本书、一束百合花跟随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郭物教授,去往阿勒泰青河县什巴尔库勒参与考古工作。一直以来,我都想寻求一种远离人烟的生活,剪断网络社会的一切操控,单纯地、不假思索地用本我来生活。如果这世界有一条途径,可以足够深入地了解真相,考古无疑是最好的体验。


 

从青河县到达什巴尔库勒需要两小时左右,途中经过两个卡子和一个牧办的检查,郭老师在本地考古已有三年,与当地执勤人员混得脸熟,他的越野车一路畅通无阻,执勤的哈萨克族小伙子们都会和他打招呼,问一问考古的近况。

 

什巴尔库勒位于中蒙边境线上的阿尔泰山腹地,海拔2670米,是当地哈萨克族牧民的夏牧场,一年仅有两个月的时间能进入,其余近十个月全部被几米厚的皑皑白雪覆盖。时至八月,随着海拔一路上升,从戈壁到山林再到草场,气温逐渐变低,我也开始有一点耳鸣。



在山路两边的山峦岩层褶皱中依然残存着积雪,放眼望去,人会感到自己离天空很近,天光云影,仿若伸手可及,山羊站在乱石中远眺,与云融为一体。考古工地在山谷之中,我们的营地安扎在被本地牧民称为托也勒萨依的湖泊旁。湖泊很大,碧蓝碧蓝的,成群野鸭在湖上游荡,车经过,呼啦啦飞走,车开远了,又呼啦啦飞回。


 

营地搭建了四个毡房,一间是厨房,一间是储物间,另外两间分别为男队员和女队员宿舍。我到达时,从各大学选拔的实习生已返回学校,女生宿舍只留守一个哈萨克族女孩沙玛丽。四个毡房错落屹立,洁白又圆润,像草原上雨后拱出来的叫马粪包的大蘑菇,一条年迈的黑狗和一只不到半岁的小黑猫天天混在营地。

 

虽然是夏季,因为山上较冷,一直烧着火炉。我把酒送给了郭老师,把百合花送给了沙玛丽,在整理书和床铺时,沙玛丽向我介绍了每天的作息表。

 

早餐:9:30

工作:10:00——13:30

午休:13:30——16:00

工作:16:00——19:00

晚餐:19:30


 

“每天晚上供电一小时,所以一定要记得回来后把手机充上电。”

“这里有信号?”

“湖边的高地上有。还有,炉子里的火不能灭哦,每天去工作前要记得加煤。”沙玛丽耐心地介绍着。

“我不太会生炉子。”

“特别简单,只要把煤加进去就好了。”

 

实际呢,生炉子这件事真的没有沙玛丽描述得那么简单,因为在几天后我唯一一次主动加煤时,不但火种灭了,整个毡房都被滚滚的黑烟充斥着,连小黑猫都被呛得叫不出声音来。我很幸运能有沙玛丽伴我左右,无论是在工地上还是生活中,她都可以应付自如。因为有她,炉子里的火永远是旺的,让我们在寒冷的高山深夜能有一方温暖的天地。

 

我进工地时,挖掘工作已进入后期,祭祀圈和鹿石已经清理出来。草原上的两个牧民家的孩子利用放假时间在工地上勤工俭学,负责挖深土。我和沙玛丽的工作是每天用小刷子仔细扫去遗迹上的积灰,协助郭老师与他的助手取样、拍照。看似简单,实则非常考验人的耐性,要时刻注意不同的痕迹,稍有破坏就会影响整个考古结果。


 

在高原上,人会睡不醒,每天早晨起来,不知是被火炉熏得还是缺氧,总会是懵懵的,头重脚轻。我被沙玛丽叫醒,一起提着5公斤装的铝皮壶去对面的湖里打水。沙玛丽身上保持着哈萨克族游牧生活的习惯,对选择水非常有认知。她会带我沿着湖边走来走去,在众多的水泡子里挑出一个,说:“这个水好,是活水。”在我看来,湖面都是静止的,稍有波澜也是风吹出来的,都差不多。

 

我把打回来的水倒进洗脸盆里,里面居然还有又像虾又像虫子的生物游来游去。沙玛丽说,这就是“仙女虾”,是与恐龙同时代的生物。刚听说时我还把这些老祖宗一个个抓起来放在瓶子里,给放生掉。后来沙玛丽劝我别抓了,因为我们平时喝的水、做饭的水里面都有,没时间一个一个挑出来,我说怎么感觉我们喝的热水和奶茶总是一股腥味。

 

 

每日傍晚时分,结束一天的考古工作,草原上都会起风,气温陡然变低,毡房在风中摇曳,把室内的暖气吹散。邻居唐加勒克的羊群这时会经过我们的营地返回家中,牧羊的少年打马而过,嘚嘚嘚的马蹄声随着羊群渐渐远去。沙玛丽不停地往炉子里填着煤块,我倚在门前看着《西域考古记》,乌鸦和野鸭子在不远处的湿地上咕咕嘎嘎鸣叫着,天上云来云往,世界呈现出寂寥又喧闹的景象。

 

考古队有专门负责后勤的人员,是郭老师助手的媳妇小原,长得很漂亮,就是一口河南话有时候听起来非常费力。人非常好,还特别勤快,来到工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,她说学生们离开后找不到能交流的人,感觉自己都不会说话了,每天做完饭就是望天,睡觉。

 

 

由于什巴尔库勒海拔较高,即使山下零上二十几度,这里也非常冷,白日需要穿棉裤和冲锋衣,夜晚几乎零下,后半夜下霜时,森森的冷风从毡房子的缝隙里钻进来,盖上三床被子也觉得发凉。

 

考古工作真是非常考验人的体力,来到山上第三天,我就病倒了,一直发烧不退,郭老师去山下买了感冒药,沙玛丽和小原姐煮了姜汤,半夜发了一场汗,衣服和被子都被浸透了,烧退了,觉得好多了。结果天快亮时下了一场霜,寒气从毡房底部的缝隙入侵,我又开始发烧,冷得发抖,沙玛丽又帮我盖了一床被子,还把小黑猫塞进我的被窝里伴我取暖。

 

可以想象,游牧生活是多么艰辛,我们的毡房里放的还是行军床,大部分游牧的哈萨克族家庭只是在草地上铺上一层毡子而已,所以哈萨克族人群中风湿病患者非常多。


 

为了补给体力,郭老师每隔一周、半个月就会从唐加勒克家买一只羊。唐加勒克宰羊功夫非常了得,不比切一棵白菜费多少事,在我们刷锅烧水的功夫,一只鲜活的羊已经变成了一盆生肉。如果郭老师有客人,羊头会被留下,和肉一起煮熟,按照哈萨克族礼性奉献给客人。如果没有客人,我们就把羊头留给唐加勒克,只煮肉吃。文化是潜移默化的,我们越来越像这里的人了。

 

养病的时候,我借邻居唐加勒克的伊犁马来骑,没几天骑马的技术就娴熟了。哈萨克语“停住”的音我发不出来,但马非常聪明,教了几次,就明白了“吁”也是停下的意思。以前觉得遥不可及需要走一小时才能到的邻居家,骑马十几分钟就到了。


 

我打听到,我做公益认识的几个小朋友也跟随家人在放牧,他们的草场离我们直线距离并不远,只是要翻过几个山越过几条河。我借了唐加勒克的马,骑到什巴尔库勒一号巨石堆附近,那里开着一家牧家乐,有四五户牧民聚集,我把马拴在一户牧民的铁栅栏上,举着手机寻找信号最佳接收地,终于联系上了小朋友混德孜的爸爸。语言不通,我只能大概说出一号巨石堆和一户牧民的名字,剩下的全靠混德孜爸爸的领悟能力。

 

蹲在蜿蜒的河水前,望着天上的云一会变成兔子一会变成爱心。半个多小时后,混德孜的爸爸骑着摩托车赶来,我从马背上取下送给他们一家的东西,把马寄存在一户牧民家,跨上了混德孜爸爸的摩托,就这样左手一只西瓜右手一箱八宝粥用尽全身力气保持平衡。哈萨克族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,平衡感真是太好,摩托走过的路全是山尖上的羊肠小路,我们居然一次也没有漂移出去。混德孜家的毡房越来越近,孩子们听到摩托声,早早跑出来,与我亲吻拥抱。


 

为了我来,家里杀了一只羊,但因我到得太晚,肉已经凉了。妈妈又为我做了哈萨克洋芋(羊肉炒土豆条),等我们吃完已近凌晨。草原的夜晚非常寒冷,妈妈担心我不适应草原生活,给我铺了两床驼绒被褥,让我睡在离火炉最近的地方。

 

半夜,我被呼呼的风声吵醒,热得出了一身汗,透过头上的天窗,我看见一枚大月亮。身旁的五岁男孩吾兰尔是个调皮鬼,睡觉也不老实,说梦话,滚来滚去,迷迷糊糊的,摸着他冰凉的小胳膊,帮他把被子盖好。在月光和鼾声里,我再次睡过去。